現(xiàn)在位置:
ホーム
> 最新情報
> 嘉徳通信
嘉徳通訊第124回· 潘玉良が描いた珍しい作品「坐姿裸女」
2019-03-06

  文/陳沛岑

 

嘉德通訊124期·精彩專題 沙漠薔薇,生之禮贊 潘玉良珍稀作品《坐姿裸女》現(xiàn)身

潘玉良(1895-1977)

坐姿裸女

約一九四○至一九四五年作

彩墨 紙本

PAN Yuliang

Seated Nude

Approximately painted in 1940-1945

Ink and colour on paper

100 × 70 cm

 

  潘玉良曾說:“我的一生,是中國女人為愛和理念爭取女人自信的一生?!背錾?895年的她,比張大千大四歲,長林風眠五歲,和徐悲鴻同年,他們同為中國第一代杰出藝術家代表,共同書寫了二十世紀中國現(xiàn)代藝術史的輝煌。

  一路向前,巾幗不讓須眉

  1885年出生揚州,從小父母早逝的潘玉良,在14歲時被舅父賣到青樓當婢女,后由安徽蕪湖海關督察潘贊化贖身,始有機會發(fā)展自我對藝術的天賦與才華?;仡櫵硖幍闹袊?,在二十世紀初期正值新舊交替,從政治、教育、藝術上,均步入向西方學習的全面西化與傳統(tǒng)舊勢力拉扯的轉折點,是一個變動,也是充滿機會的年代。在這樣的社會氣氛下,1918年,上海美專首度招收女學生,潘玉良以優(yōu)異的成績考入該校,成為第一批民國女大生,接受正規(guī)的美術教育,從王濟遠、劉海粟學西畫,隨朱屺瞻學國畫,當時的美專在校長劉海粟的引領下,作風前衛(wèi),在課堂中首開聘用人體模特兒于教學之先河,在那相形保守的年代引來外界許多撻伐,但也為潘玉良的創(chuàng)作埋下了種子,在美專二年級的素描課,她第一次繪畫裸體模特,深度觀察人體的造型語言,而“裸女”,也成了她其后畢生創(chuàng)作與藝術探索最重要的主題。

 

嘉德通訊124期·精彩專題 沙漠薔薇,生之禮贊 潘玉良珍稀作品《坐姿裸女》現(xiàn)身

潘玉良在畫室作人體寫生,“裸女”是她畢生長耕不輟的主題

 

  1921年,潘玉良考取官費留學,赴法深造,先后入里昂中法大學、里昂國立美術專門學校、巴黎國立美術學院、羅馬國立美術學院就讀,畢業(yè)后于1928年被劉海粟延攬回母校任教,后升任上海美專研究所所長,并與徐悲鴻、張大千同任南京中央大學藝術系教授。1929年,她和王濟遠一起創(chuàng)立“藝苑繪畫研究所”,致力教學與創(chuàng)作,并頻繁發(fā)表展覽,以獨特、強烈的藝術語匯征服觀者,自回國至1937年間,曾五度于上海、南京發(fā)表個展,每每引起轟動。如1935年5月在南京華僑招待所舉辦的個展,吸引超過五千人次觀展,自開展后接連七天,許多知名藝文界人士如張道藩、徐悲鴻、李金發(fā)等人連番于“中央日報”上發(fā)表評論與觀展感言。自視甚高的徐悲鴻甚言:“夫窮其履險,以探詢造物之至美,乃三百年來作畫之士大夫所絕不能者也…今真藝沒落…士夫無得,而得巾幗英雄潘玉良夫人…古人創(chuàng)制山水基于不朽之文化者也,潘夫人皆多量取其妙象以歸?!弊阋娕擞窳籍敃r在藝術圈已獲高度認同,備受尊重。

 

嘉德通訊124期·精彩專題 沙漠薔薇,生之禮贊 潘玉良珍稀作品《坐姿裸女》現(xiàn)身

《坐姿裸女》中主角頭上翠綠的圓形珠飾亦可見于由安徽博物院收藏,潘玉良作于1961年的《坐在沙發(fā)上的女人體》,彩墨紙本,81×63 cm

 

  名震中西,國家至寶

  而在海外,她于1929年受日本現(xiàn)代藝術大家梅園龍三郎的邀請,至東京銀座資生堂舉辦個展,成為中國女畫家在日開展的第一人;而自1937至1977年定居法國的40年間,她曾獲高達21個藝術獎項,如曾兩度獲巴黎法蘭西藝術學院頒發(fā)的多爾烈(Thorlet)銀獎;作品曾發(fā)表于代表性的沙龍展和國家美術館達47次。巴黎市政府在1942至1947年間,更曾多次購藏其彩墨與速寫作品,而自1956年起,其作并被法國政府認定為重要文化資產(chǎn),非經(jīng)正式申請不能出口,足見法國文藝界與官方對其藝術成就的絕對性肯定。從婢女,到上海美專研究所所長,再到巴黎媒體、英國藝術史學家蘇立文(Michael Sullivan)口中所贊譽的“中國西洋畫家中的第一流人物”,潘玉良一路走來的斐然成就,無疑凝縮了一個時代女性勇于追求理想、自強不息、鍥而不舍的精神,與她過人的才華。其作品曾被巴黎龐畢度藝術中心、賽努西博物館、巴黎現(xiàn)代美術館、北京中國美術館、安徽博物院、上海龍美術館收藏。而在拍賣市場上甚少有其作品現(xiàn)身,是次春拍,我們很榮幸地呈現(xiàn)潘玉良完成于1940年代黃金創(chuàng)作期的《坐姿裸女》,此為近十年來二級市場所出現(xiàn)最大尺幅的彩墨精品,珍罕絕倫。法國東方藝術專家柯孟德在其所著的《潘玉良》專書中曾提及在巴黎的亞居里亞(Artcurial)畫廊,潘玉良的畫作在整個歐洲的現(xiàn)代及當代中國藝術品中是賣得最好的。該作品最早即出自亞居里亞。

 

嘉德通訊124期·精彩專題 沙漠薔薇,生之禮贊 潘玉良珍稀作品《坐姿裸女》現(xiàn)身

1977年潘玉良于巴黎賽努西美術館舉辦展覽的海報,當中館方選用的是她經(jīng)典的彩墨創(chuàng)作

 

  從古人中求我,獨步東西

  潘玉良在求學期間,以其勤奮奠定了對石膏像與人體速寫的強大基本功,并兩次以素描第一名通過法國藝術學院的晉升考試。而1927年她在羅馬藝術學院更涉足雕塑創(chuàng)作,對人物形體的掌握與觀察詮釋,在30年代已然達爐火純青。而其一輩子追尋的,便是融東西于一治的理想,除了以油畫創(chuàng)作外,在1932年她開始勤練書法與芥子園畫譜,并經(jīng)常向國畫家張大千、黃賓虹請教,嘗試以中國傳統(tǒng)的宣紙與墨進行繪畫,彩墨自此成為她終生不輟的媒材,更為其畢生最具開創(chuàng)性藝術成就積累的展現(xiàn)。其彩墨繪畫在1938年達純熟,并進入黃金巔峰創(chuàng)作期,《坐姿裸女》正是該時期一力作表征,在畫中可見其取法東西藝術之精髓,并加入了自我個性化與前衛(wèi)的表達,從古人中求我,但不忘我,始能獨步中西。

 

嘉德通訊124期·精彩專題 沙漠薔薇,生之禮贊 潘玉良珍稀作品《坐姿裸女》現(xiàn)身

潘玉良《遠視》油彩畫布,61×45 cm,1945年作,安徽博物館藏。如同《坐姿裸女》背景中由十字紋層層交迭而生的肌理,與中心聚光的光線安排,也常見于其油畫創(chuàng)作中

 

  在此偌大的畫幅中,潘玉良以其熟稔的中國白描技法,在中心勾勒出一坐在花布上,溫婉如生的婀娜女子,黑色的線條在起承轉合的運筆間,展露畫家的自信,有時如其“鐵線玉良”的稱號,運筆如剛,鏗鏘有力,有時柔軟而連綿。從畫中人的身姿,可見畫家對西方解剖學與從雕塑所習得立體感之形塑的高度掌握,以及與中國書法的內(nèi)在聯(lián)系。畫中人翹跨的左腳,讓其身體曲線有了扭轉的戲劇張力,并自然地避開了對于私密處露骨的描繪,落落大方中帶含蓄之美。手上拿著擦拭身體的浴巾顯示她甫浴后的自適,黛眉鳳眼,面露一抹恬淡的微笑,靜謐地享受一段悠然時光。而頭上盤的發(fā)髻與畫龍點睛的渾圓翠綠珠飾,雍容雅致,配合其黑發(fā)與眼眸,點明了她來自中國的身世。椅子上的藍染花毯,則為畫面增添一抹樸拙的氣息。而在人物肌膚的描繪上,潘玉良融合西方后印象派的點描法,別出心裁地施以大小與深淺不一的膚色色點,在層層迭迭的停頓,與干濕暈染間,不僅塑造出人物的體量感,更將其豐腴的肉感與骨感同時精到呈現(xiàn)。這樣創(chuàng)新的手法,實前無古人。

  而在背景的處理上,她以標志性的十字皴法,以色線層層交織、擦染組成若西畫的肌理,打破了傳統(tǒng)水墨留白的特色,營造出空間景深與多重的光線變化來突出主角。回顧中國傳統(tǒng)水墨繪畫的發(fā)展,有此表現(xiàn)者,潘玉良堪稱第一。她在此并挑戰(zhàn)了傳統(tǒng)水墨畫中向來禁忌、較少碰觸的裸體人物主題,并為傳統(tǒng)注入新的生命。正如巴黎前市立東方美術館館長葉賽夫所言:“潘玉良用中國字畫的筆法來形容萬象,但不為中國傳統(tǒng)畫法所拘束。對現(xiàn)代藝術具有豐富的貢獻。他的作品是以中西畫融合起來,加上她自己的面目而創(chuàng)造。她用直折彎曲的線條來勾出畫面。這些生動的線條,活躍于紙上,各有其所,自自然然構成又現(xiàn)實又具體的作品?!睎|西文化的元素,在此作中毫不相悖地展現(xiàn)了完美的融合與創(chuàng)新。

 

嘉德通訊124期·精彩專題 沙漠薔薇,生之禮贊 潘玉良珍稀作品《坐姿裸女》現(xiàn)身

潘玉良《自塑像》銅雕,60.5×25×19 cm,1951年作,巴黎賽努奇博物館藏。此塑像中的發(fā)型正與《坐姿裸女》中的主角相同,后者中的主人公或也帶有自傳之意

 

  生命的光華與喜悅

  回顧創(chuàng)作《坐姿裸女》的1940代初期,是潘玉良甫辭去學院教職,來到巴黎的頭幾年。1939年4月,與她相隔兩地的夫婿潘贊化特別從重慶寄了宣紙、毛筆給她,支持她創(chuàng)作,同年9月歐戰(zhàn)爆發(fā),潘玉良遷居巴黎郊區(qū),潛心作畫,在其后迎來了創(chuàng)作的巔峰。如1940年她完成了膾炙人口,身著黑色刺繡旗袍的油彩《自畫像》,并勤于以彩墨作畫,《坐姿裸女》即完成在這樣的背景中。當時因與先生相隔兩地,放下過往的成就與教授的身分,只身于異鄉(xiāng)生活,再加上親見戰(zhàn)爭的殘酷,潘玉良該時期的許多作品中,人物的面容常有一分淡淡的哀愁與倨傲,然而《坐姿裸女》在此展現(xiàn)了不同的心緒,讓我們見到了藝術家的另一面向。

 

嘉德通訊124期·精彩專題 沙漠薔薇,生之禮贊 潘玉良珍稀作品《坐姿裸女》現(xiàn)身

潘玉良《自畫像》油彩畫布,90×64 cm,1940年作,安徽博物館藏。在潘玉良40年代的人物作品中,常流露孤寂的愁思和人物剛毅的性格;但《坐姿裸女》則展現(xiàn)恬然自得的心緒,揭開了藝術家的另一面

 

  透過《坐姿裸女》中主角溫婉的笑靨,與爽朗大方的身姿,潘玉良或也言說了與親人相隔兩地雖然惆悵,但只要兩人相愛、心有靈犀、心神相通,身體的距離雖遠,精神上仍能感到欣慰和喜悅。并且,在巴黎,潘玉良遠離了在當時相對保守的中國社會中,長年因其出身而來的流言蜚語,亦除去了作為潘贊化的小妾,所面對兩女共事一夫的尷尬和卑微。在巴黎,她只為藝術的追求而生,并且能真切、自信、自在的活出自己。她在《坐姿裸女》中賦予了畫中人主動的性格,此亦展現(xiàn)了她當時的人生狀態(tài)、真情實意地表達對于生命的贊美,和對人生真諦的追尋,使作品超越了單純的裸女繪畫,晉升到了另一具飽滿藝術內(nèi)涵和思想的新高度,綻放著爍人的光華,震古而鑠金,歷久而彌新。

 

嘉德通訊124期·精彩專題 沙漠薔薇,生之禮贊 潘玉良珍稀作品《坐姿裸女》現(xiàn)身

自1937年二次赴法,在其后的40年,潘玉良活躍于巴黎藝術圈,此為她(前排右四)與“法國女性藝術家協(xié)會”成員留下的合影。相片中的她頭盤發(fā)髻,身著皮草大衣,微笑展現(xiàn)成熟與自信的風采。正如是次上拍的《坐姿裸女》中主角所呈現(xiàn)自適、自在的心情